一条毛毯引发的“嘉宾访谈”

2019/8/13 14:11:42

7月5日,中国留学生博物馆收到山东广播电视台的一份公函,说他们邀请改革开放后首批留学美国的孟国庆先生参加电视台《我的青春之歌》节目录制,希望向留学生博物馆借用一件藏品——孟国庆先生刚到美国时中国驻美大使馆发给他的一条毛毯,在节目现场展示。7月12日,双方办理了藏品外借相关手续后,这条毛毯随孟国庆先生一起到达山东广播电视台参加节目录制;7月20日,这条毛毯又回到博物馆常设展厅。随后,孟国庆先生写了这篇参加访谈的文章。

一条毛毯引发的“嘉宾访谈”

孟国庆

七月初,我收到山东广播电视台一个女孩子的电话,说她们有一台“我的青春之歌”系列节目,邀请我作为访谈嘉宾,通过自己的经历反映新中国成立七十周年天翻地覆的变化。

我看过不少电视嘉宾访谈节目,但从来没有当过被采访的嘉宾,当时不知道“深浅”,就贸然同意了。

山东广播电视台有一个专门的部门负责“挖掘”嘉宾,不知道从哪里知道我是改革开放后首批公派的赴美留学生和我捐赠给中国留学生博物馆的一条毛毯,特意叮嘱我要把毛毯带到电视访谈的现场,电视台会通过官方程序把这条毛毯从中国留学生博物馆暂借出来,作为我的“青春见证物”。访谈时还要我演唱一首和我访谈内容有关的歌。我想来想去,选了一首《草原之夜》——我在美国留学期间最喜欢听的一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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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国庆美国留学时中国驻美大使馆发给他的毛毯

(中国留学生博物馆馆藏)

7月15日,到了节目现场我才知道,接受电视访谈是一个“力气活”,不但要按照导演的“脚本”熟记自己访谈中的回答,还要在导演的带领下“走台”、“排演”……其中的“甘苦”,一般人很难体会。

我五音不全,最困扰我的是录音。到了录音棚,我一再说明我唱歌不行,最好是让别人唱,我只对对“口型”就行了,但录音师坚持让我试试。录音师让我戴上耳麦唱了几遍,有几句我唱得走调,他让我一句一句跟他唱。结尾的两个字“……琴声”是高音,我唱不上去,录音师又单独让我唱了这两个字。

实地录制这一天,我们早早就到演播厅做准备工作——化妆、穿演出服试装、拍定妆照……还和为我伴唱的六位兖矿集团的朋友见面互动了一下。

济南天气很热38度,室内空调不足,我既紧张又忐忑,突然有一种接受“枪毙”的感觉——枪毙倒无所谓,关键是等待枪毙这段时间太难熬了。

临上台前又接受了一次补妆,把我脸上的汗吸掉,整理一下发型。这时我倒不紧张了,心想反正“缩头是一刀,不缩头也是一刀”,豁出去了!

我在台后看到那条毛毯放在台上最吸引眼球的位置,大屏幕上映出这条毛毯在中国留学生博物馆展出的实况,还有大家围观的照片,台下不少观众指着毛毯交头接耳地议论。

只听漂亮的女主持人说:大家看见的这条毛毯貌似普通,其实它并不普通,它已经40岁了,是一个非常珍贵的文物,是我们通过层层审批从中国留学生博物馆里借调出来的,而接下来要上场的嘉宾和这条毛毯有着非常紧密的联系。咱们三位参与嘉宾觉得这条毛毯和即将上场的嘉宾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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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国庆捐赠的毛毯在中国留学生博物馆展出

台下的三位嘉宾评委围绕毛毯七嘴八舌热烈展开了讨论,著名演员朱时茂说起他们家原先有一条军毯……

气氛“炒热”后,女主持人说:那么这条毛毯背后的主人究竟是谁,他们之间有着什么样的故事呢?接下来有请我们的青春故事分享人孟国庆。

于是按照导演的安排我挥手“闪亮登场”,上台后先做了自我介绍。我说,我41年前在山东济南参加“教育部1978~1979年出国留学生、研究生、进修生外语考试”,后经层层选拔有幸成为改革开放后首批公派赴美留学生。是山东的父老乡亲们把我送到美国留学的,衷心谢谢山东人民对我的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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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国庆在《我的青春之歌》节目现场

然后我坐到沙发上接受主持人的采访。她问我,孟老师在您上场之前,我们三位嘉宾对这条毛毯都很好奇,这条毛毯对你来说很重要吧,有什么样的故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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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国庆在节目现场接受采访,大屏幕上播放着他捐赠给中国留学生博物馆的毛毯等部分藏品

我说,这条毛毯是我捐赠给中国留学生博物馆的藏品。我是改革开放后第一批公派留学生,1979年到美国留学时,中国驻美大使馆发给每人三套床上用品,有毛毯、床单和2个枕套,伴随我在美国两年的留学生活。这是一条普通的化纤毛毯,又是一条不平凡的毛毯,见证了国家对我们留学生的关怀,见证了改革开放的全过程。

台下的嘉宾评委、中国传媒大学教授江逐浪说: 改革开放以后,恢复全国统一高考、恢复研究生考试和招生之后,走出了旨在振兴教育和科技事业的第三步棋:向发达国家大规模派遣留学生。当时在全国几个重要城市举行了出国留学生公开选拔外语考试,共有14717人报名,实际参试12083人,最后录取3000人,其中美国1500人。

主持人问我出国前做什么工作的?当时想过自己能出国留学吗?

我说,我1965年大学毕业后分到贵州六盘水,1974年又集体调到邹城的煤炭工业部兖州煤矿科学研究院,参加出国选拔考试时我36岁。老实说,我做过当官发财的梦,但是从来没做过出国留学的梦,因为这对于我太望不可及了。

主持人:那您当时是什么契机让您参加了这场选拔?

我说,一次参加支农劳动休息时,我不经意在田头发现一张旧报纸,上面刊有国家大规模公派出国留学生的消息。我当时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消息对我本人乃至整个国家有什么深远影响。1978年8月14日早上,领导通知我去济南参加第二天的出国留学生考试,当时我觉得像做梦一样。

主持人:您最终通过了这场考试,当时你是什么心情?

我说,就是懵懂、恍惚和感慨万千,简直和童话一样。一是想不到自己能考上,二来我爸爸有历史问题。我爸爸是东北大学经济系毕业的,参加过一二九学生运动,参加过国民党,年纪轻轻就当了国民政府的税务局长。大概因为这个,我连团都没有入上。

听到我被录取赴美留学,我奶奶和爸爸非常高兴,头上的皱纹舒展了不少。他们直到去世都感谢改革开放给我们家带来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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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在留学时期使用的字典和自动铅笔
(中国留学生博物馆馆藏)

主持人:您当年留学踏出国门的时候,第一次看到国外的样子是什么心情?

我说那时出国的人很少,大家对国外的情况基本上是一无所知。一到美国对所有的一切都感到前所未有的新鲜,那真是太多的人生第一次了。这是我懂事后第一次乘飞机,第一次穿西装打领带,第一次喝可口可乐,第一次看见彩照……也是我第一次看到超市,我走进超级市场如同“刘姥姥进大观园”,各种吃的、用的铺天盖地而来。我心想世界上怎么还有东西卖不掉的地方呢?要知道几天前在国内买东西还处处要“票”……

说到演唱的歌曲,主持人问我为什么会选择《草原之夜》。

我说,这首歌我在上大学的时候就听过,也很喜欢。但是因为文化大革命,“八亿人看八个样板戏看了八年”,文艺上一片荒芜,我好多年没有听过这首歌。直到在美国有一天偶然碰到了这首歌的录音带,使我欣喜若狂。这首曲调优美的歌曲陪伴我在美国的留学生活,寄托了我对万里之外祖国和家人的无限思念……

主持人接下来请我进入“青春焕发堂空间”。我在后台再次补妆、穿演出服时,嘉宾评委雷岩(山东音乐学院院长)介绍了歌曲背景。朱时茂和江教授也进行了互动。

尽管电视台预先问了我的衣服尺寸,但最大的演出服也太小,裤子更小,我只能紧巴巴地把西装上衣套上。西装上衣的颜色不错,领结也非常漂亮。从“青春焕发堂空间”走出来后,我站在台上形象还真不错,似有玉树临风之感。那六位伴唱的水平真高,为我伴唱实在太委屈他们了。我在台上和他们互动,气氛热烈,演唱效果大大出乎我的预料。由于录音师的剪辑和音质处理,声音还真不错,连我自己都感到惊奇,真有点“化腐朽为神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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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国庆在节目现场演唱《草原之夜》

 

信息来源:上海中国留学生博物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