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岁月如白马过隙，对镜自照已须发渐白，七十有余了。最近在微信中看到关于嘉定孔庙及疁城的文章，钩起了我儿时的回忆。

▲1965年初夏，作者在孔庙崇圣祠边小学操场留影

我从小住在嘉定孔庙的边上，封家弄的弄堂口，隔着南大街几乎和孔庙的大殿（按：大成殿）并行。当年的孔庙曾经驻扎过军队，也做过米厂、粮库，后来有一段时间只是封闭着，所以成了自然生长的环境。孔庙的里面和外面都长着好多几个人合抱的大树。在里面有几棵古柏形状奇特，犹如盘龙舞凤故取名龙凤柏，还有一棵硕大的银杏树，生长在池塘的西边。在门外道路南部长的都是几人合抱的枫杨树，到了初夏就会长出一串串像元宝一样的果实；在育才坊旁边有一棵硕大的皂荚树，它每年能结好多皂荚，能用来洗衣服。在魁星阁东边偏北有一棵硕大的枫杨树，它的根部包着一块巨大的石块，不知过了多少年，不知什么原因造成了这个奇迹。这个奇迹树到现在还健康地生长着，盼望着游人来探望它。

▲1965年初夏，作者在孔庙泮池桥上留影

人们习惯说听见猫头鹰的叫声是不吉利的。孔庙由长期封闭形成的自然环境，倒成了猫头鹰的安乐窝，每到深夜，它“滴溜溜”的叫声伴着我的睡眠，一直到天明。

当年的汇龙潭是一个自然的公园，魁星阁只是一个大大的石砌的圆台。应奎山只是一个在汇龙潭中的土堆，没有路，也没有桥可走，只是在西南角，由于河道湮没在水小的时候可以直接走上去。山上面没有修竹名木，只在北面湖边有一棵古枫杨斜斜地伸向湖面，上面爬满了古藤——这是孩子们冒险的乐园，只有胆大的才敢爬上去。

▲1963年，游人在孔庙前汇龙潭岸边船上留影

背景中右边为应奎山，左侧为魁星阁的遗址

汇龙潭传说是一个五龙戏珠的地方，向南向北是横沥河，向东是杨树浜，向西及西南方向有二条小河，都汇聚到汇龙潭。向西的小河（按：新渠）其实过了南大街还有一大片水系，几个圆圆的长长的池塘都有小河沟连接，其中一条长长的河流一直向西，再向北到天主堂西边连接到练祁河。向西蜿蜒的河流在六十年代初因修筑城中路而被截断，再以后就因逐渐造房而把原有的河流和湖泊都填掉了，所以现在的汇龙潭只能看到三龙戏珠了。

▲晚清时期的新渠

印象最深的是每年黄梅季节下大雨，南大街西边池塘里的水，通过小河沟哗哗地注入汇龙潭。这个时候就会有大量的鲫鱼逆水而上游向池塘，这也是我们最愉快的时候——在狭窄的沟渠中抓攻水鲫鱼。当时没有网，家中拿篮子也是不允许的，因为容易弄坏，所以就空着两手赤着脚抓，效率当然很低，但每次能抓到一二条也非常地开心。

说到孔庙，那七十二只石狮子和两只大石狮子是必不可不谈的。传说那七十二只小狮子代表了孔子的七十二个门生。解放初期这七十二只小石狮已有部分损毁，约在1958年时补齐，细心的人还能看出哪几只是后补的小石狮。因为每一个狮子都不同，但又有共同点，所以我们儿时的传说这是数不清的——不是数多了，就是数少了，但又知道只是七十二只，每次去游玩数狮子是经常的，但往往数不对。上世纪60年代遇一场浩劫，亏得有识之士叫人把所有的石狮都封砌起来，总算躲过一劫，所以人们现在还能看到这些珍贵的文物。

▲1960年代后期，游人在孔庙牌坊前留影

汇龙潭的东边当年有一个高高的土墩，我们小时候都叫它“高泥山”（按：辅文山）。它只是一个土墩而已，和汇龙潭的“水泥山”（按：应奎山）遥相呼应。在高泥山的南边有一圈篱笆，里面是一幢精致的小别墅，里面住着一个瘦小的老太太叫葛成慧，为人很和气。等我们稍大后，才知道她是个鼎鼎大名的医生，在国外曾得到好多荣誉，还开创了嘉定的普济医院（今中心医院前身）。

沿着小别墅后面的小路，可直通盆山阁与集仙宫，这也是我们冒险的好地方。集仙宫内有好多佛像，虽然没有香火，但还是完整地排列着，不严而威。孩子们往往集合了三五个人才敢进去看，而往往有捣蛋鬼大叫一声，大家于是一哄而散。

在集仙宫南边偏西就是盆山阁了，当时就像一个荒废的花园，有高大的银杏树，树上还有二只喜鹊窝，树下有弯弯的小河，构成一个美好的田野风光。现在这个位置基本上就是普通小学的地方。

▲20世纪40年代的嘉定镇示意图中“集仙宫”与“盆山阁”的位置

当时的河水很清澈，人们都在河里淘米、洗菜、洗衣服，水面上成群的鱼窜来窜去。汇龙潭是一个较大的水面，所以有好多的鱼。每到春夏之交鱼儿繁殖的季度，每天清晨就能听到鱼儿追逐的声音，大的轰隆轰隆，小的噼噼啪啪，甚是热闹。这个季度，在魁星阁的石台上往往有渔家在水中放一条大鲤鱼，用绳子在背脊上系住，这样就会有野生的鲤鱼来找对象，就会被渔夫用鱼叉刺中而被捕。这个时候旁边不能有声音，所以孩子们只能在远处静静地看，一旦发出声音就会被渔夫呵斥或赶走，就连看的权利都没有了。但这往往是很奇怪的情况，等了半天不见动静，但一走开就一下子捕到几条，只能后悔没有多等一会。

州桥是嘉定的中心，东西南北大街的交汇处，更重要的是嘉定的标志性建筑——法华塔，就矗立在那里。这座塔在我们小时候都叫它金沙塔。现在我们看到的是恢复了原貌的金沙塔，而我们儿时的金沙塔据说在1924年修理时，把原有的塔檐都改掉了，变成了一个直筒的塔身，斗拱、柱子改成了水泥砌筑，比现在的形象差多了。当时塔的最下一层已有部分砖块掉落散失，塔身向东南微微倾斜，塔院里有一个民间消防队，停放着一个人工手压的水泵。塔底层西边靠街是一个茶馆，有很多茶客，大家看着倾斜的塔身和损坏的底层，真害怕有朝一日倒下来。好在改革开放以来，进行了彻底的修理，还发现了地宫的宝物，又埋下了新的宝物，塔身也扶正了，恢复了历史风貌，真的旧貌换新颜。

州桥南部现嘉定别墅再往南，南大街西侧是秦家花园，占地几十亩，假山、池塘，大树几十棵。解放后东海舰队的海军部队在此驻扎了很长一段时间。我记忆最深的是池塘北面有一棵几人合抱的大树，它的嫩芽就是我们小时爱吃的黄连头。

▲疁城秦园（秦诒伦先生提供）

秦家花园对面是姜家花园，一边紧邻横沥河，一边紧邻南大街，是一个小巧优雅的花园住宅。由于墙高门严，一般不容易见识到。

再往南有一幢小洋房，外面署名为“寒梅小筑”，占地面积不大，但造得紧凑精致，它的主人是一个叫韩娉梅的女医生。

疁南、疁南，嘉定的一角，但给我儿时的回忆还只是记一漏万。现在的疁南更美，但我们还希望原有湮没的美景能补回来，这样我美丽的故乡将无可比拟。

信息来源：嘉定博物馆